春节也已过去许久了,福建,早就被那趟开往常州的列车甩得不见了踪影。念起离别时外婆那在后视镜中愈渐缩小的轮廓,依稀记得她常在耳边絮叨的那句——“外婆煮的粉丝一年才有机会吃一次啊,回去了可就没有这个味儿了。”
刚踏上龙岩的那片故土时,已将近十一点了,天上下着稀稀拉拉的小雨,落在街道两旁店铺上头的塑料顶上,发出闷闷的撞击声,凭着记忆,我们在一旁的路灯下,寻回了去外婆新家的路。
不同于曾经陈旧的老屋,新房的主厅十分亮敞,我们放下湿漉漉的雨伞,就在我们想找外婆打声招呼时,一声有些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喊声从厨房传来:“妍呐宇呐,回来了?外面天气冷,我在煮米粉,一会儿就有的吃了,吃了就不冷了。”我们循声走向厨房。
日光灯下,那个有些佝偻的身躯正忙个不停,待她将温水里的米粉泡软了之后,妈妈便用类似剪*一样的东西将柴递进火堆里,大锅没有盖上盖子,外婆一边轻轻挥动手,想将面前不断涌起的“白雾”散去,一边用极长的筷子和动米粉。锅中的米粉先是随着波流在热水中打着滚儿,然后便慢慢安分下来,静静地躺在锅底,沸腾的开水翻滚着白浪,很快便将米粉那半透明的纤细身影掩了去,而雾气也“喧宾夺主”似的附和着,整个厨房都处于半遮半掩的状态。
这时,灶下的柴火成了粉丝的救世主,很恰时地灭了不少,只剩下一点火光映着红通通的灶壁。一切都恢复了最初的样子,耳边只有厨具轻蹭锅沿的声音。
外婆拿来两个比我两个手掌还要大一点的铁盆,动作利索地夹起两筷子,在盆边蹭了蹭,弄断了垂在盆底的米粉,撒上一点葱花,浇上一点清汤,再滴几滴茶油,便是福建沙县小吃中最简单的煮米粉。
“来咯,快吃吧。”外婆把两盆冒着热气的米粉摆上桌,笑嘻嘻地说出了一句极其富有闽南特*的普通话。
我们冲外婆笑了笑,便抓起筷子,直接将米粉往嘴里送。呼,可真够烫的!待米粉微凉了之后,我们更加不客气了,一口香软细腻的米粉,一汤匙飘着茶香的清汤,那耐人寻味的香味溢满唇齿。盆中的米粉晶莹白皙、葱花清香嫩绿,看着更甚白雪中的几点新绿。“哧溜”声络绎不绝,此起彼伏。外婆神情虽然疲惫,但看我们吃得如此忘我,笑了……
现在想起来,那时的外婆也已经六十出头了,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,为了外孙们的饥饱忙到那么晚,这不是一种无声的爱的表达吗?就如同那清水沸腾之后,老人脸上的点点笑意……